鲁迅与《永乐大典》

○ 施泳峰

《永乐大典》是“合古今而集大成”的旷世宏编。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出版的我国第一部《水经注》影印本，也是鲁迅从《永乐大典》中辑录出来的。

《直斋书录解题》是“宋代四大目录专籍”之一，由南宋藏书家、目录学家陈振孙编撰，共有56卷，可惜在明代晚期散佚，后由清代嘉庆朝户部尚书邹炳泰从《永乐大典》中辑录出22卷。

永乐元年（1403年）明成祖朱棣为消弭“靖难之役”后朝野上下的不平之气，下诏内阁首辅解缙悉采“各书所载事物类聚之，而统之以韵”，集合“书契以来经、史、子、集、百家之书，至于天文、地志、阴阳、医卜、僧道、技艺之言”编成一书。解缙奉谕召集上百人的编修班子，于次年进呈。明成祖阅览后，赐名《文献大成》，但认为“尚多未备”，于是钦点太子少师姚广孝延揽全国名儒两千多人，广集天下图书七八千种，按韵编排。永乐五年（1408年）姚广孝定稿进呈，明成祖审阅后非常满意，亲自撰序，赐名《永乐大典》。全书共计22877卷，目录与凡例60卷，约3.7亿字，分装11095册。

《永乐大典》开本宏大，单册高50.3厘米，宽30厘米，每册约20页至50页。采用包背装，书衣用多层宣纸硬裱，外用黄绢连脑包过，格外庄重。装裱后在书皮左上方贴长条黄绢镶蓝边书签，题有“永乐大典卷数”，右上方贴有方块黄绢边签，题写韵目及本册次第。以明代标准的“台阁体”（清代称“馆阁体”）一笔一画抄写出来，字体端正整齐，又不乏洒脱精神，实为写本精品。

《永乐大典》以韵为纲，以字隶事，每一单字下分类汇集与该字有关的各种资料，把按韵排序与按类部次相结合，并在一些事项下面附有总论，每一事项有一个标题。在每个字的下面首先注明该字在《洪武正韵》与其他各书的注音、训释，并标明篆、隶、行、草、楷等各种书体和异体字，选取的典籍或文章一般列在词目下面。

《永乐大典》是“合古今而集大成”的旷世宏编，收录上自先秦，下迄明初的七八千种古代典籍，且对所收文献甚少修改，堪称“典籍渊薮”“佚书宝库”。随着时光的流逝，许多珍贵典籍相继散佚。明代万历年间重修《文渊阁书目》时，《永乐大典》所收之书已“十不存一”。清代康熙年间刑部尚书徐乾学编撰《大清一统志》时，所存更是“寥寥无几”。清代学者全祖望从卷帙浩繁的《永乐大典》中辑录出《周官新义》《学易蹊径》《春秋义宗》《尚书讲义》等历代散佚的典籍，使得《永乐大典》“佚书渊薮”的价值日益突显。

明世宗朱厚熜非常喜爱《永乐大典》，案头常置一二册，以备随时翻阅。嘉靖三十六年（1557年），紫禁城大火，明世宗担心殃及附近宫内贮藏的《永乐大典》，一夜之中传谕三四次下令搬迁，使其幸免于火。嘉靖四十一年（1562年）明世宗诏令集贤殿侍读学士瞿景淳负责校理缮写《永乐大典》副本，重录工作在隆庆元年（1567年）告竣，耗时五年，副本与正本在内容和外观上几乎一模一样。

但是令人痛心的是，明代以后，《永乐大典》正本已经不知所踪，《永乐大典》副本也是星散飘零，万册巨帙已所剩无几。清代康熙朝翰林院侍讲学士高士奇在《续编珠》记载，《永乐大典》副本早在明清鼎革之际已有佚失。保存于清代翰林院的《永乐大典》副本屡遭厄运，绝大部分被有近水楼台之便的官员盗窃，少数或毁于战火，或被劫掠。到宣统元年（1909年），翰林院仅存64册《永乐大典》。迄今为止，《永乐大典》正本依然下落成谜，副本目前仅发现400多册，总量不及原书的4%。其中，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《永乐大典》224册，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《永乐大典》62册。

《永乐大典》的散佚是我国文化领域的一件伤心事，近代以来，我国的许多著名学者包括鲁迅、袁同礼、郑振铎、傅增湘、周叔弢、赵元方、赵万里、张元济、王重民等，均为《永乐大典》的保护、回归、传播等作出了突出贡献。

鲁迅不仅是我国著名的文学家，而且还擅长古籍整理与研究。辛亥革命后，鲁迅应教育总长蔡元培之邀，担任教育部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，主管全国的图书馆事务。前清翰林院遗存的《永乐大典》64册在鲁迅的努力下，得以顺利入藏京师图书馆（今中国国家图书馆）。鲁迅利用《永乐大典》对部分古籍进行校勘和补遗，现存的《鲁迅辑校古籍手稿》第六函第一、二册的唐代广州司马刘恂撰写的《岭表考异》就是鲁迅以《永乐大典》为基础进行补遗的。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出版的我国第一部《水经注》影印本，也是鲁迅从《永乐大典》中辑录出来的。

近期，由中国国家图书馆（国家典籍博物馆）与上海鲁迅纪念馆联合举办的“珠还合浦，历劫重光——《永乐大典》的回归和再造展”在上海鲁迅纪念馆展出，讲述《永乐大典》这部旷世典籍的编纂、评述以及历经劫难后的文物回归故事。此次展览是上海地区的首展，以100多张历史图片、78件（组）展品呈现出《永乐大典》的沧桑历史、无限价值与当下意义，让观众领略《永乐大典》这部中华典籍的风采。

此次展览的策展人、中国国家图书馆岳小艺副研究馆员表示，国家图书馆（国家典籍博物馆）《永乐大典》巡展来到上海鲁迅纪念馆，特别选取了多件有关上海历史、地理及鲁迅先生的特色展品，希望观众在观展中感受我们灿烂的典籍文化，与大典对话，与历史共鸣。

作者系上海市文物交流中心研究员，上海市文博（三级）研究馆员，上海市文物局专家组成员，国家文物局文物进出境鉴定人员，上海市文物局涉案文物鉴定人员，上海市文博系列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会成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