蔷薇花与女孩

○ 张林凤

暮春初夏的一天，绵绵细雨不愿停歇。午后，久坐的我撑着雨伞漫步公园。往常这个时候，园内正是广场舞、合唱队、乐器爱好者各显身手的好时光。而此刻，环顾园内，寂静幽深的林荫道行人寥寥；被雨水洇染的草木，散发出清新馥郁的芬芳，我贪婪地深呼吸，舒展了身心。

说是一滴春雨能催开一个花苞，我的目光所及却是绿叶纷披。伴着些许失望信步，行至小径拐弯处，一树缀满枝头的蔷薇花倏地撞入眼帘。被雨水打湿的花朵虽略显蔫态，可那抹顽强的品红，此时此地却分外妖娆。

三个身着校服的女孩正饶有兴趣地拍摄蔷薇。雨水打湿了她们的裤脚，她们干脆将裤管卷至膝盖以上，叽叽喳喳地争说着属于她们特质的话语。我驻足欣赏这幅蔷薇花下青春率真洋溢的画面，细细的雨丝更为这情境增添了几分诗意与朦胧。

我自来熟地与女孩们攀谈起来，得知她们读高二。今天是周末，放学较早，三人原本相约到公园附近的社区图书馆做作业，途中穿过公园时发现了这树蔷薇。按捺不住兴奋，索性放松片刻，舒缓一下多日被课业所累的疲惫身心。得知我这个阿姨喜爱拍摄花卉，她们热情地请我帮忙拍合影。女孩们洒脱地抛开雨伞，勾肩搭背，摆出俏皮搞怪的姿势，我高兴地为她们定格了在雨中蔷薇花下欢呼雀跃的瞬间。

凝望女孩们欢笑着远去的背影，曾经读到的席慕蓉《有一首歌·蔷薇》中的句子突然跃上心头：“那年校园的蔷薇篱笆下，我们并排坐着，花瓣落进课本里。后来才懂，青春和蔷薇一样，不肯为谁停留。”

曾经，我对蔷薇花知之甚少，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它是“小月季花”。蔷薇总是恣意地满树、满墙地攀爬绽放，甚至连铁栅栏上都敢于去柔情覆盖。但看蔷薇花们总是挤挤挨挨地簇拥，不似月季和玫瑰们由着个性，自顾自地张扬：嫣红、浅粉、鹅黄、玉白，深紫等，乃至冷不丁地冒出一枝绿月季、一枝黑玫瑰之类的群芳之冠。但只需放大观察蔷薇花小小的花朵形状，不难发现它酷似月季和玫瑰。所以，无论月季和玫瑰如何炫耀它们的多姿多彩，却都无法否认它们与蔷薇沾亲带故的事实，因为它们两个家族都同属蔷薇科。

追溯起来，月季和玫瑰最早都源自中国。千年前，中国就有人工栽培月季的记录；而玫瑰在中国的栽培历史，据文献记载已有两千多年。中国更是蔷薇花的故乡，有关蔷薇科植物的记载，最早可在《诗经》中寻得踪迹。

我不禁联想到：蔷薇、月季和玫瑰，恰似中国传统大家族中的不同成员。家族中有人高中状元、榜眼、探花之类的，虽声名远扬，可他们的家族血脉始终不变。就像月季、玫瑰，即便光彩照人，追根溯源，依旧来自孕育它们的一方水土，最终也融入蔷薇科这个庞大而平凡的家族之中。

汪曾祺曾说：“只记花开不记人，你在花里，如花在风中。”此是哲理的思辨，而对于我而言，雨中邂逅蔷薇下的女孩，却让我难以忘怀。倘若她们在高考语文中，遇到有要求“以拟人化的表现方法叙述花卉情感”的作文，我想，她们将这场雨中与蔷薇花相遇激发的内心感怀，甚至我这位“插足”她们之中的阿姨，都付诸笔端，说不定会是一篇好文章，收获不错的成绩呢！